2、果然是南宫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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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并不一直待在相府,除了每日必要的针灸会回相府,平常的时间一般在西城城郊免费看诊,城郊这地方只有些衣不蔽体的流民,乞丐也在那里做窝,常常臭不可闻,没什么人愿意去那里。 唯一会去那种地方看病的原身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大家都说来了个菩萨心肠的女医。 不能御剑,走到城郊废了一番功夫,空地上放着一张木桌,两张木椅,便构成了简单的看诊地方,城郊这里原本都是流民,这几日名声传出去后倒有不少人专门来城郊问诊,而她一般来者不拒。 城郊这地方的确如原身记忆里一般脏乱,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衣不蔽体,神色灰败。或站或坐,捧着粥碗,更多的流民在粥棚前排着队,等着领一碗稀薄的只剩汤水的米粥,甚至会有人因为一碗稀粥大打出手。 与城中的热闹截然不同,这里的热闹往往伴随着血rou横飞。 “jiejie。” 被顾言看过病的女孩怯生生地唤了她一声,衣衫褴褛,沾着尘土和脏污,一双眸子却黑亮,她抿着唇笑,依旧透着怯生生的意味,“……已经不疼了。” 顾言懒得去翻看原身的记忆,只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声调清冷,带着些微的柔和,“不疼了便好。” 她在城郊这一块可谓是人尽皆知,看不起病的人只能指望着她,刚看见她便围了上来,带起了一阵酸臭的腐败味道,所有人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终日吃不饱饭带来的毛病也多,当下吵嚷地说起了自己的病症。 顾言面色未改,坐于诊桌前,将医箱放下后平静道,“别挤,一个一个来。” 刚说完,吵嚷还未平息,便有一个老太着急忙慌地挤了出来,怀里抱着不足三岁的小孩,怀里抱着的小孩被粗布裹着,只露出一张通红的脸,瞧着像是发了高烧。 老太慌的嘴唇都泛了白,只能一下接接一下地抿着,苍老的声音颤的不行。 “顾姑娘……”老太似乎想祈求什么,一出口话语的调子便变成了急切地一声呜咽,混杂不堪,满是皱纹的脸愈发皱得厉害,被焦急爬了满脸,连话语都组织不起来,只颤着唇,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又唤了一声“顾姑娘”。 正常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大抵也会被感染上几分焦急,再不济也有同情,可顾言眸子淡漠,像是万事万物都不关切似的,再抬眸时却显出些关切,沉稳又温和地说,“没事的,让我先看看。” 听了准确的回复,老太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抱在怀里的孩子被破烂的粗布裹着,虽依旧破烂,可与老太身上的衣物相比,却好了不少,即使在缺水的城郊,也能看出这裹着孩子的破布洗的很干净,不见多少脏污。 顾言自然是看不来诊的,神情却依旧淡定又沉稳,只稍稍看了几眼,便按着原身的药方给配了一副药,这些自然没办法快速降温,她将这副药给了老太后,又给这孩子喂了一颗灵力制成的丹药。 退烧的药不便宜,老太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 这种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发了烧的小孩哪吃的上药,都是硬抗,抗过去便能活,抗不过去便只有死这一条道。 老太紧紧地抓着药,不知在哭还是笑,下一刻竟给她跪下,颤抖着说,“多谢顾姑娘……” “多谢顾姑娘救命……”她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断地重复,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城郊这地方的流民哪里吃的起药,更别说发烧这种就算是城里也容易死的病,以往发了烧的小孩基本没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也是呆了傻了。 老太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童,烧已经大半退了,温度也降下去了不少。 顾言似乎微叹了口气,饶开诊桌,将老太扶了起来,轻声安抚,“不用这样,我没做什么。” 老太到底是年纪大了,站起身时晃荡了好几下,脸上的沟壑滑过一道泪痕,愈发苍老,她最后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不断摇着头,又说,“哪是没做什么呢——谢谢顾姑娘。” 老太身上的衣物也破烂又脏污,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污浊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顾言扶着还尚且有些站不稳的老太,又嘱咐了一些事项,才收回手。 老太自然是千恩万谢,苍老的面容笑起来皱的更厉害,只一遍遍说她会记得顾言的恩清,不光她会记得,她怀里的孩子也会记得。 顾言只是说不用。 老太千恩万谢地抱着刚退了烧的孩子走了。 经过了这一遭,其余人终于不一股脑地往前挤,像每日等着领粥一样排起了长队,或许是因为病痛,又或许是因为急着去做工神色都难掩焦急。 第一个坐到诊桌前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几乎瘦的脱了相,颧骨高高凸起,面部又骤然凹陷。 这也在所难免,终日吃些稀薄的白粥谁也没法抗住。 若是这样一对比…… 顾言摩挲了一下指节,想起来之前方才的老太,她虽年老,却没有那般消瘦,面色也并不枯黄。 但这到底是无关紧要的细节,造成这种情况的因素也有许多。 男人将手腕放到脉枕上,皮肤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边是一层脏污的泥沟,放在脉枕上时,顷刻便将洁白的脉枕染黄了一块,只隔着一张诊桌的距离,能清晰的闻见酸臭刺鼻的气味。 顾言却像是没有嗅觉,问道,“哪里难受?” 男人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都一起咳出来似的,整个身体带着木桌一块震颤,好半晌才边咳边说,“胃——咳咳——还有……咳——还是嗓子……” 顾言隔着一张丝巾落下指尖,男人将脉象虚弱,却只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她思绪不在这,随意地比对着原身记忆里的各种脉象,下一刻收回指尖,开了几方药。 将药递给男人,他忙伸出枯瘦的手去接,不断咳着,“谢——咳咳……谢谢顾姑娘——” 男人撑着木桌站起,咳嗽的腰背弯起。 先前对顾言说“已经不疼了”的女孩突然又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仰起头看着顾言,脏污的小手向上张开,手心上躺着两颗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糖,脸上一块白一块灰,笑起来时牙却很白,“jiejie,吃糖。” 顾言本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见只是给两颗糖便收回视线,语调和缓,“不用了,jiejie不吃糖。” 女孩又向上抬了抬手,说,“很甜的。” 顾言顿了顿,不是因为女孩的坚持不懈,而是突兀地想到,城郊这地方不是难民就是流民,哪来的糖。 ……还是这样,做工不错的龙须糖。 她修长的指尖捻起一块,微微垂眸,只这个动作便将冷淡的表情冲散,显出她习以为常的温和,“告诉jiejie,是谁给你的糖?” 若是旁人看了只会以为她担忧女孩吃了来路不明的糖,只顾言自己知道,她只是不喜变故,所以习惯将一切细节都把握在手里。 女孩依旧抬着手,好像非要她收下一般。 顾言轻笑了一声,接着拿起其中一块糖,“jiejie吃一块便好。” 女孩这才弯着眉眼笑了起来,接着脆生生地回答道,“是一个老奶奶。” 顾言问,“抱着孩子吗?” 女孩将剩下的龙须糖放进嘴里,还不忘记点头。 顾言得了答案,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将剩下的那块糖也送进了女孩嘴里,笑着说,“jiejie不爱吃糖。” 糖块在嘴里化开,女孩的两个腮帮子都被顶起,含糊不清又有些失落地说,“好吧。” 那个老太方才的衣衫褴褛,与这些流民别无二致,用来裹孩子的粗布虽洗的干净,但也打了许多块补丁,还有些地方破了洞,看上去凑出这一块布很不容易。 她给了药后老太感恩戴德的直接跪下,脸上涕泪纵横,这样的态度也挑不出错,但前提是买不起药夜看不起病,才会是这样的态度。 若是看的起病,只想省些钱财,绝不会是这样感恩戴德的态度,只会欣喜于占了便宜。 而随意就能给出几块龙须糖的人,会看不起病么? …… 宫焉猛地坐起身,苍白修长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被单,眼尾泛着浓稠的红色,像是情欲未消一般。 他的双唇也大张着,不住喘息出声,墨色的发丝落下来一缕,愈发显得他面容精致,眼尾虽还泛着红,神情却在清醒过来一瞬间冷了下来,显得阴郁。 他再一次梦见了同一个人。 记不清长相,听不清声音。 一闭上目,梦境里的场景便浮现出来,叫他眼睫震颤,又触电般睁开。 梦里他被按在床榻间,脊背发软,浑身无力,衣衫被脱了干净,不着寸缕,而女人却衣衫完整,垂着墨色的眸子,带着凉意的指尖下一刻便落了下来,叫他半点力气都聚不起来,只能被轻薄,被进入,最后满脸泪痕的呜咽出声。 他听见自己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