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糟糕的成年人所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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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人非神明,难以永续。 但凡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饿了需要吃饭,受伤就会流血,如果流血过多就会死亡。 哪怕强如渡边幸,当然也需要遵守这个规则。 ……这件事,琴酒一早就知道了。 时间是东京时间下午3点。天气有些阴沉,外面在下着断续的雨。 琴酒本不是会在意天气的性格,但因为有人曾和他说过,雨天出警会变得很麻烦,潮湿的空气会牵扯到腿上的旧伤,泥泞的水痕也很容易在衣角和裤腿上留下痕迹。 说的次数多了,他难免也开始对阴雨天气产生厌恶的情绪。 杀手靠着保时捷的座椅上,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 烟雾在半空中聚拢又消散,然后什么都不剩下。 “大哥,要走吗?来了好多条子。” 坐在驾驶位上的伏特加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琴酒垂下眼,被烟雾浸润的嗓子低哑深沉,他随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微微偏过头看向墓园门口。 “那些警察不会在他的葬礼上动手的。” 他这么平淡地说。 层层叠叠黑色的伞与连绵细雨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沉沉的,偶尔夹杂着一些人的哭声和身旁人安慰的声音,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坐在驾驶位上瞥着琴酒的神色,心里直犯嘀咕——听说那个警察让大哥吃了挺大的亏,但人现在都死了,大哥该不会是还准备去砸了他的葬礼吧? ……但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保时捷356A停在墓园门口不远不近的位置,光这一会儿伏特加就已经看见不少波人了。 穿着黑西装带着孩子的夫妻、身上还穿着执勤的警服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刑警、踩着高跟鞋脚步急促像是要去跟人吵架一样的年轻女性,结伴过来的面色沉重的身姿笔挺高壮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从未来过这种场合的年轻漂亮的男生、一些出行带着保镖的金发外国人…… 在这些人里,伏特加看到了不少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带着枪的便衣。 除此之外,伏特加还远程围观了一小场闹剧。 “他怎么可能会死啊啊!!!那可是——渡边幸啊!!!打开棺材让我看一眼他的尸体!!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 男人的嘶吼声沙哑又凄厉,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喊,雨水把他的衣服弄的湿成一团,但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却比皱巴巴的衣服更加憔悴,眼下的青黑、满脸的胡茬、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了一起,比起一位年轻的警察,他看起来更像是酒后在路边撒泼的流浪汉。 “宫本,别在他的葬礼上闹!……” 他的同伴小声地劝着他。 “放开我!!——他、那家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掉——他可是、他可是要成为警视总监的人啊!!!从上学的时候他就一直这么说了不是吗?没有完成目标他怎么会轻易地就死掉啊!!!——” 男人凄哑的哭声听的周围不少人偏过头,露出不忍的神色。 “……别说了宫本,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吧……他的魂魄一定也会在今天回来看我们……” 崩溃地哭着的男人最后被他的同伴拉走了。 ……我们要是来砸场子,绝对会被这些警察生撕了的吧。 伏特加开始头皮发麻。 ——这待会儿大哥动手的时候,我是劝还是不劝? 好在琴酒也没有想砸场子的意思。 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手指摩挲了一下右手手腕的那根沾血后颜色变得明显漆黑了的头绳,平淡地开口招呼伏特加: “走了。” “哦哦哦。” 伏特加启动车辆,然后在车开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又小心地问:“大哥,我们不进去吗?” 银色长发的杀手一言不发地摩挲着手腕的头绳,突然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琴酒!!你这是对那位先生的背叛!!!”被用枪指着的男人满是怒意地瞪着他。在男人仅剩的独眼中倒映着长发杀手冷漠的姿态和黑漆漆的枪口。 “真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GIN。”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双手环胸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复杂。】 ……没想到吗。 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到这一步。 琴酒打开车窗,冰冷的雨丝从外面飘了进来,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幽绿色的眸底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 杀手低低地复述着记忆里的话,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一日,亲眼见到那个人冰冷的尸体的时候。 车窗外的冷风把他低沉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也把那些懦弱无用又惹人烦的哭声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的魂魄会在这一日回来吗? 琴酒不知道答案。 但在他看来,只有无用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无用的鬼神之说上。 琴酒注视着自己手腕上那根纤细的头绳,像是在欣赏、亦或是在享受着——一个牢牢禁锢住他的镣铐。 “渡边幸。” “——我会亲自带你回来。” 杀手这么缓慢而笃定地说,抬起手腕亲吻了一下发绳上的那个隐约能看出形状的草莓装饰。 残留的铁锈味蹭过唇面,然后被他贪婪地舔入腹中。 2 “……就是说,我为什么要过来参加陌生人的葬礼啊。” 从墓园坐车回去的路上,少年靠着幼驯染的肩膀,嘀嘀咕咕抱怨。 前座的女孩转过头,不赞同地看向他: “那可是渡边警部的葬礼啊!当然要去献束花啊!……听爸爸说,那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警官,几乎以一己之力降低了日本犯罪率呢!阿幸你不认识只能说明你宅的太过分了啦!” “……倒是有人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啊。”渡边幸睁着死鱼眼丧了吧唧:“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墓碑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啊。” “只能说明阿幸你和那位渡边警部确实很有缘啊。一般来说作为名字‘sati’‘shiawase’比较多吧?同姓同名又同音真的很少见。” 工藤新一摸了摸下巴。 他在想一些自己也描述不清的东西。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一些事情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工藤新一又很难准确描述出来。 “巧合啦巧合,傻幸这家伙除了名字,其他完全没有能和渡边警部沾边的好嘛!” 铃木园子坐在工藤新一的另一边,越过工藤新一笑嘻嘻冲他做了个鬼脸:“当然,前提是某人不要自己把自己饿死。要是像渡边警官一样英年早逝,我可不会放弃在你的坟前嘲笑你的机会的。” “那太遗憾了!你没这个机会啦!” 渡边幸也凑过去隔着工藤新一冲她龇牙。 被夹在中间的工藤新一被挤的露出无语的半月眼,一手一个把人推开: “两个幼稚鬼。” “说起来,阿幸今天难得没有急着回去打游戏呢。” 毛利兰歪头看向渡边幸。 “……啊!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 铃木园子单手握拳敲击掌心,露出恍然的表情。 “前几天约这家伙的时候也应的超级爽快啊!” “诶,这么一说真的诶……” 对于那位去世的渡边警官,铃木园子家是因为家里亲戚卷入杀人案件时被渡边警官救了一命,主动要求参加的他的葬礼。毛利兰则是因为她曾是刑警的父亲作为前辈被邀请的缘故。工藤新一是因为他的父母都是业界知名人士,被拜托前来。 因为三人都要过来,于是工藤新一就顺便问了一下渡边幸,结果十分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渡边幸视线漂移了一下:“……因为游戏BE了。最近在空窗期。” “那你居然没有重打一遍??” “啊。” 渡边幸露出了被榨干后看透一切的表情,“好像是个只能玩一次的游戏。” 大概半个月前,因为终于意识到他的游戏思路出了问题,于是渡边幸十分果断地选择了摆烂,给他三年多的游戏账号画上句号。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BE线,达成成就“百人斩”“除我之外全员被创”。】 【成就奖励将于一周内寄送到玩家所填写住址处。】 渡边幸:嚯!这小破单机游戏居然还有实体奖励?! 然后大概三天后,渡边幸收到了游戏寄过来的成就奖励。 是个戒指。 “这个道具做的还挺真的……该不会是纯银的吧……” 渡边幸非常熟练地把戒指戴到了他在游戏里习惯的位置,惊奇地摸了两下,然后扒拉出游戏,准备重开一局。 他戴上虚拟眼镜,点击登录游戏。 游戏显示登录成功。 他耐心等待,然后十秒之后摘下眼镜,过了一会儿又带上,然后再次摘下,再次戴上……重复这个步骤有十次,表情越发懵逼。 ……怎么游戏界面停在了【登录成功】就不动了???? 渡边幸开始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 十分钟之后,他去扒拉了一遍官网,看见了首页的一行大字: 【就像人生不能重来,BE了的游戏也只有一次机会。】 渡边幸懵逼。 渡边幸歪头疑惑。 渡边幸开始无能狂怒。 ——啊啊啊啊啊!!!早知道只有一次机会就再努力一下了!!!!什么狗策划啊连赚钱都不会赚啊啊啊啊!!! 渡边幸在心里给游戏策划来了不知多少套组合拳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游戏只能玩一次这件事。 这会儿面对小伙伴的疑问也能淡定回答了: “……不过最后送了个实体周边,还算厚道啦。” 少年伸出手,露出中指上带着的银色戒指。“是游戏里超厉害的一个传说级别道具来着。” “诶,看着不错诶,纯银的吗?”工藤新一摸了摸,有些惊讶:“那它有什么用呢?防御道具吗?” “啊,就是——” 渡边幸刚张嘴准备说,就卡住了。 他的幼驯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是’?” 工藤新一和渡边幸大眼瞪小眼了一秒。然后渡边幸声音弱了下来: “……想不起来了。” 工藤新一懵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 “那和它相关的游戏剧情呢?” “完全不记得了……但是他真的很重要!” “……哈?你不是不久前还在玩吗?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啊——” “不!真的很重要!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我该不会已经开始有阿尔兹海默症倾向了吧? 渡边幸捂住脑袋露出沉痛的表情。明明是不久前还在用心肝的游戏,但这会儿回忆起来的困难程度,连他自己都感觉难以置信。 在几人吵吵闹闹的时候,车稳步地停在了东京警视厅的门口。 那位渡边警官因为已经没有还在世的家人,所以葬礼是在公共墓园办的,追悼会则是在东京警视厅。 这里的氛围显然比葬礼上纯粹的悲痛多了几分凝重。 “……恶人夺走了我们敬爱的友人、但一味地悲伤只会玷污他伟大的牺牲!如果不能做到坚持cao守……” 悼文写的很具有激励性,渡边幸听了两行就有点不想听了。 他和几个小伙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溜了出去,开始在东京警视厅里闲逛。 可能是因为这场追悼会,警视厅今天的安保极其简陋,渡边幸走了十几分钟越走越远,也没人拦他。 “……‘与歹徒搏斗而亡’,这种可笑的理由也亏你们编的出来。” 是女人冷笑的声音。 渡边幸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站在远处走廊的一男一女。 刚刚说话的那位黑色短发的女性裤脚和衣角都有些潮湿,似乎是不久前在雨中站立了许久,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的发尾让她的姿态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即便如此,她周身的气势依旧丝毫不减。 “渡边的死因,我会自己调查,如果还念在他的功劳的话,就请你们公安不要插手。” 她对着面前的男人冷笑一声,然后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如同奔赴战场一样凶巴巴地离开了。 ……女刑警,好有气势。 把那个西装男说的哑口无言诶。 渡边幸第一次见到漂亮又凌厉的女性刑警,感觉十分微妙。但心情莫名的爽。 他从男人身旁走过,稍微有些同情这个一看就是替上司背锅被骂了的家伙。连对方那张从来没见过但莫名其妙就是让人觉得傲慢又讨厌的脸都可怜了起来。 但对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过的渡边幸。 渡边幸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 “……如果不是我们卡他的升职的话……如果那时候能拦住他的话、又或者至少让他知道他所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 “死后擢升这种事、也只能安慰我们自己了……降谷先生……是我们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人谁啊? 怎么莫名其妙开始悔恨pa了? 渡边幸走出了几步,回头瞥了眼男人,莫名幻视了雨中败犬。 渡边幸闲逛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或许是因为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展厅听追悼,大部分办公室门都紧紧闭着,即便如此,渡边幸也逛的还算开心。 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楼梯一个杂物间里突然发出了什么零碎的东西倒下的声音。 渡边幸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屋门紧闭的杂物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拧开:“有人吗?没事吧?” “……没事。” 男人坐在墙边,正在把身旁的打扫工具推开,声音含糊沙哑,动作迟缓。 看起来像是这堆扫帚刚倒了。 渡边幸闻着男人身上浓郁的酒味,下意识皱眉,但他看着男人笨拙又缓慢的动作,有点看不下去,干脆过去开始帮他收拾。 在他收拾的整个过程,男人就一直呆呆地看着渡边幸,眼睛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渡边幸刚收拾完,一转头就对上了男人眼角微微下垂的紫色眸子。 半长的发有些凌乱,面颊带着醉酒的红晕,眸子像蒙了一层雾气一样潮湿又朦胧,五官俊秀鼻梁高挺。 渡边幸稍微有些头疼。 就算今天因为那位渡边警官的葬礼警局放假了,喝成这样还是有点过分了吧? 虽然这么大一只呆呆的样子看着还挺乖的…… 渡边幸按捺住突然产生的想要揉揉对方的脸的冲动,蹲到他面前,伸出了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hello,这位警官,认识这是几吗?” 面颊泛红睡眼朦胧的男人眯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 “……小渡边?……你来见我了吗?” ……认识我? 渡边幸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伸出手把他抱到了怀里。 “等——” 渡边幸下意识地扑腾,但他的脚踢到了门,半开着的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就慢慢地合上,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整个杂物间里陷入了黑暗。 ——诶??? 渡边幸懵了一下,不理解发生了啥。 但紧紧地抱着他的男人的吻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眼睑、脸颊…… “小渡边……好想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 伴随着男人沙哑的低喃声的,是对方脸颊蹭过来时湿润冰凉的泪水。 渡边幸感觉自己快要没办法呼吸了——物理意义上。 男人细细密密地吻着他,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用力之重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小渡边……亲亲我吧……像最后那次那样——” “我好想你……” 像是爱人之间亲密无间的私语,但脸颊上蹭到的潮湿的液体却源源不断,有一些蹭到了渡边幸的唇角,咸咸的。 “等等、我应该不认识你吧——”渡边幸努力地试图推开男人,他的皮肤在接触到男人口腔里的液体时就开始发麻,他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开始眼前发黑耳鸣,声音虚弱:“哥、我酒精过敏……你放开我……” 醉酒的男人大概没能顺利理解他的意思,他抱着渡边幸的腰,含着他的唇rou,舌尖伸了进去,黏糊糊地缠着他的舌头、反复地舔弄。 渡边幸尝到了男人口腔里残留的酒液的味道。 苦涩又刺激。 “……唔……” 渡边幸感觉身体开始发麻,整个人止不住地喘息发颤,呼吸急促起来。 耳鸣混杂着缺氧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救命,不会要死在这吧?? 他恍惚这么想着。 ……不管怎么说,因为被醉鬼强吻,然后触发了过敏反应,这种死法也太丢脸了吧? 大概这个想法给了他一些垂死挣扎的动力。 渡边幸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揪住了男人的衣领,努力仰起头逃离对方那黏糊又难缠的亲吻,然后张开了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唔!” 男人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声音,然后发出了含糊又委屈的抱怨: “……好痛啊、小渡边……” 抱怨到了一半,他的声音停顿住了,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男人按了按发涨的头,上头的酒意慢慢散去,脖颈处的刺痛把他从虚幻的美好世界里拉了出来。 而此时渡边幸已经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以上,就是渡边幸和萩原研二的并不美妙的初遇。 3 很不错,福大命大。没因为这种绝乌龙理由死掉。 在渡边幸睁开眼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混沌,先是看见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然后跟着视线下移,落在了自己手背上贴着的吊针上。 房间很安静,但他隐约听见了门口的声音。 “……幸好送来的及时没出什么大事,挂了点抗组胺药和糖皮质激素,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既然孩子酒精过敏就多注意一点,还没成年呢给他喝个什么酒……”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次是个意外……” 除却医生严厉的训斥声还有另一个乖乖应着的男声。 过了几分钟,似乎是又交代了几句终于没什么问题了,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渡边幸和进来的男人对视了。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局促地张了张嘴,但又皱着脸闭上,似乎在纠结措辞,他看渡边幸撑起手肘试图坐起来,于是快步走到床边扶了他一下,然后帮他调整了一下靠背的枕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您是?” 男人抓抓头发,露出了个有点尴尬的表情。 “啊,我叫萩原研二,是爆炸物处理班的……抱歉,之前把你认成另一个人了……” 渡边幸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状态意外地还不错,开口:“猜到了,没事的啦。” “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有了不好的经历,如果有什么能够补偿的办法请务必告诉我。” “都说了没关系的啦,抛开被糊了一身的酒味,萩原先生你哭的还挺可爱的,就很——”惹人怜爱。 渡边幸话说了一半,然后注意到面前的人羞耻又震惊又懵逼的表情,非常顺畅地把话拐了个弯:“就很威猛。” 他语气诚恳,为了表达可信度还比了个赞许的大拇指。 萩原研二:…… ……这孩子说谁可爱呢! 他有些脸热,但心跳却难以抑制地开始加速了,半长发的警官抿了抿唇,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几乎下意识回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意识模糊状态下和少年的那个吻。 ……太像了。 面前这个少年,和“那个人”。 在那个黑暗的杂物间里,在酒精的麻痹下,他是真的把那个孩子当成了“渡边幸”,明明相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告诉萩原研二:这是他。 ……这也是他此刻真切在后怕和感到愧疚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发狠咬他的那一口,那种情况下他是真的差点置那孩子于死地。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敢再和对方对视,于是垂下眼扯开话题:“……医生说你再挂两天水过敏症状差不多消失了就可以出院了,你要用我的手机给家里人打给电话吗?” “噢,和我朋友说一声就可以了。” 渡边幸伸手去接萩原研二的手机。 在一瞬间的手指触碰让两人都猛地震了一下,萩原研二想要下意识收回手,却被反应更快地渡边幸反手握住。 4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既视效应”。 意思是说,一个人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某个东西或某个人,但却感到莫名的熟悉。 渡边幸此时抓着名为“萩原研二”的男人的手,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今天遇见了很多人,不少人看着都有些面善、嗯、或者面恶,但萩原研二是第一个让他产生如此浓郁的“我很熟悉他”这样念头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见——应该是第一次对吧?——但却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挚友一样。 不用仔细思考,光是凭借直觉就能判断出他的情绪,能感受到他的疲惫,本能一样地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更加放松一些。 “萩原先生最近很累吗?” 渡边幸拉着萩原研二的手把他拉近了一些,声音低了下来。他用另一只手贴上了男人的脸颊,摸了摸他的脸颊,拇指摩挲过他眼下的青黑,有些心疼地蹭了蹭。 半长发的警官愣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黑发的少年。 “我……” 他下意识发出的声音沙哑异常,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渡边幸凑过来吻住了他。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简直比“那个人”突然去世还要奇怪。 黑色短发的少年一只手牢牢地握着萩原研二满是茧子的宽大手掌,不让他离开,另一只手则是按着萩原研二的后脖颈让他不得不单膝压在病床边缘。 明明是更高、骨架也更大的成年人,此时却不得不低着头乖乖地顺应着未成年男孩的力道低头,然后被含吮唇瓣,被另一个人的舌尖挤入口腔。 少年温热的手掌贴着后脖颈致命的部位慢慢地摩挲,萩原研二简直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要麻了,他急促热烈的喘息,没有任何抵抗就陷进了这个甜蜜的陷阱里。他闭着眼睛,一边张开嘴任由少年像是逡巡领地一样用舌尖舔过他的口腔内壁,一边贪婪地吮吸少年口腔里的津液,急切地把身体压过去,像是拼命想要把自己喂进少年的嘴里一样的急切。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年龄、相貌、身高完全不一样,但感觉上却—— 被少年亲吻着,萩原研二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得知“那个人”的死讯,已经过了一星期。 事实上,连萩原研二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星期他是怎么度过的。 初时的无法接受、然后反复确认、不断地劝慰自己……直到被同期的友人亲口告知。 他这一个星期喝的酒比过去三年还多。 大脑被麻痹,连路都走的歪歪扭扭。爆处课警察引以为傲的稳定的双手抖的连家门钥匙都捏不住,最后干脆就坐在家门口发呆,绞尽脑汁去想也不明白到底哪一步出错了。 那日,他和他许久未见的同期友人在夜里相遇。 他向他问起他。 【“……他是、怎么死的?” 萩原研二大脑一片空白地盯着地面石砖的缝隙,身体僵硬的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姿势合适,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眼前的环境,飘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个这个场景,仿佛在看一场可笑的闹剧。 他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但嘴唇开开合合,像是在凭借着本能发出声音。 “他离开的时候……有说什么吗?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他死的时候痛苦吗?他——” 他的声音突然梗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虚弱里带上了几分乞求: “……他有提到我、或者阵平吗?……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谁都可以——” 但他记忆里的那位总是自信又昂扬的同期友人垂下眼睑,像是被黑暗包裹吞噬,夜晚冷寂的风从皮肤渗进了他的血rou,让他看起来冰冷又僵硬。 他久久沉默。半晌才轻轻地说: “别问了,萩原。”】 于是萩原研二就懂了。 ……那个耀眼的、热烈的、如同当空之日的青年,一个人孤独地死在了生命的荒漠里。 他曾帮过那么多人,但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向他伸出援手。 在最后的最后,那个人的内心里,一无所有。 ……所以那日的吻,是给我的承诺,还是只是单纯的、在安抚我的情绪呢? ——虽然并不爱我,但因为我的渴望,于是便装作了爱我的模样,给了我一个承诺般的吻。 如同千疮百孔的神明,直至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前,都在给予他的信徒庇佑。哪怕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依旧予取予求。 那我这样的行为,和生啖他的血rou的魔鬼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哭了?”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着就是手指擦过眼角的触觉。 萩原研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 他狼狈地抹掉溢出的眼泪,声音沙哑:“抱歉。我……想起了个故人……” 渡边幸手托腮耐心地等着萩原研二缓过劲来,然后才开口: “你的爱人?” “……只是我单方面的情感。” 少年歪头:“我和他很像吗?” 半长发的警官错开视线,声音干哑: “一些时候,确实是。” 渡边幸眨眨眼。 “唔,那要和我交往试试吗?” 他抬起手指卷了卷萩原研二耳边的发,十分轻快地提议。 “刚刚不是在说我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吗?——那就和我谈恋爱吧。刚好最近有点想试试恋爱了,可以把我当成那个人平替……然后等到我想分手的时候、又或者是你觉得我不像‘那个人’的时候,就分手。怎么样?” “……?” 突然被告白的成年人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唔、”渡边幸眨眨眼,视线偏移了一下,为自己在看见萩原研二的通红的眼角的一瞬间产生的旖旎心思心虚了一秒,但此时对于萩原研二的疑问,他十分坦诚地回答: “因为我还蛮喜欢萩原先生的。” “——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了。” 6 萩原研二对渡边幸的评价是,奇怪的孩子。 在医院挂了一天一夜的水之后渡边幸稍微好了点,做了全套的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出院了,然后他就跟着萩原研二回家了。 “不回家没关系吗?” “我家里又没有人,不可以留在萩原先生这里吗?唔——还是说萩原先生是在赶我?”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的少年动作顿了一下,慢吞吞转头,露出无辜又理直气壮的表情:“我只是想和萩原先生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啦。” “这个时候反应的这么快很没有说服力啊。” 萩原研二扶额。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擦了半天、发梢依旧在滴水的少年,几步走了过去,接过毛巾把人拉到床边坐下开始帮他擦头发。 少年乖乖低下头,像只猫崽一样被他rua毛。 萩原研二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暗恋对象的追悼会上醉醺醺地躲起来哭,把路过的初中小孩认成暗恋对象强吻了,还让对方因为过敏反应进了医院,小孩醒来不但没有追责反而提出要和他交往作为补偿条件——如果不是这整个故事里面那个糟糕的大人就是萩原研二自己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什么宅男意yin出来的里番剧情。 但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尤其是,萩原研二很快就得知了,那个孩子,和他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同名。 万分之一的概率,万分之一的奇迹。 嘴唇上突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萩原研二僵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呆没有在动了,然后小猫崽顶着还潮湿的发仰头亲了他一下。 “萩原先生偶尔会露出这种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表情呢。” 渡边幸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好吧,那就是被抛弃后自怨自艾的寡妇。” “……过分了啊!” 所以说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么啊! 萩原研二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警告: “不要做这种比喻啊——” 小孩笑嘻嘻地凑近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吻住了他脖子上刚刚结痂的牙印——是渡边幸之前咬的——然后慢慢地舔弄。 “这里还痛吗?” 渡边幸这么含糊地问。 “……已经不痛了。” 奇异的触感从脖颈间传遍全身,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酥麻一片。 “真的吗?可是伤口很深诶。” “……没关系的。比训练受的伤轻很多啦。” “那我可以再咬一口吗?” 伴随着这句话,萩原研二被压到了床上。 14岁的少年在这种事情上展现出了不合年龄的熟练,他撑在萩原研二的身上,唇角带着笑意,纯黑的眸子像是深渊一般望不见底,萩原研二在里面见到了自己呆愣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见到了那个人。 “我关灯了哦~” 显然少年十分明白他愣住的缘由,非但没有介意,反而十分愉悦地抬手按掉了灯。当黑暗笼罩的时候,萩原研二下意识跟着闭上了眼。 当视觉被剥夺的时候,人就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认知这个世界。 在另一具身体靠近的过程中,萩原研二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慢慢剧烈起来的、擂鼓般的心跳。 “渡边酱……” 他不自觉地呢喃出声,然后伴随着一声轻笑,脸颊被摩挲了几下,温热的呼吸喷吐到他的脸上,唇上跟着压下温热柔软的触觉。 在这样的温暖的体温里,即便是黑暗也不会可怕。 萩原研二快速地陷入这个甜蜜的陷阱里——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在黑暗中急切热烈地回应着另一个人的亲吻。他急促地喘息着,用舌头热切地缠绕着,两人的唇齿交缠间发出黏腻细碎的水声,他回抱住了少年瘦窄的腰身,然后猛地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像是所有把猎物压在身下撕咬的大型兽类一样、封锁住了少年所有逃跑的余地,压着他贪婪又急切地索吻。 ……是可以的吧?是可以的对吧—— 即便理智在一遍遍告诉萩原研二,他抱着的这个少年并不是那个人,但身体却在本能地想要更多。 “小渡边……呐、小渡边……抱抱我、也抱抱我嘛……” 在两人几乎完全纠缠起来的呼吸里,萩原研二声音沙哑地叫着渡边幸。 渡边幸手扶着萩原研二的腰,喉咙里溢出一声带着笑意的含糊的应声,“真会撒娇啊,研二。” 萩原研二喉结动了动,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想,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终究会明白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的真实含义。也许那个时候这个孩子会像憎恶仇人一样恨他、用各种手段报复他、让他在这个社会上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所有人鄙夷、就连他自幼相识的幼驯染也会失望地看着他。 ……但没关系。 萩原研二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因为他深爱着这个孩子此刻身上切实存在的那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