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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向陆正霖,眼珠子黑悠悠的放了光:“真的。”陆正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搂抱顾云章的双手也松了些许:“哎哟……我一听到顾云章三个字儿啊,我就瘆得慌。”顾云章紧咬了牙关,压抑住眼中一点温热的泪,半晌之后才答道:“没有什么顾云章,我是你兄弟。”陆正霖直腰探头,掘起嘴巴轻轻的亲了顾云章的面颊:“嗯,不提那仨字儿了。我兄弟是好样儿的,又懂事又好看又会烙饼,天下第一。”顾云章和陆正霖是一国同胞,皆为军人出身,年龄也相仿,又都不是什么风雅人物,连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动听的来。他俩早就觉着对方好,往日天天守在一起,也不多说什么;如今骤然谈到这里了,就互相剖明了心计。这两人都是饱经风霜飘零至此的,越说越是动情,后来顾云章就沉默了,单是紧紧握住了陆正霖的一只手;陆正霖往日是个好扯淡的,说到最后却也转过脸去吸了吸鼻子,且用手指弹去了眼角一颗泪,口中自我解嘲似的笑道:“不说了,再说就要丢人了。”话音落下,门板忽然被人敲响,随即邵光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军座,你们谈没谈完啊?这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顾云章下地走过去推开房门,倚着门框对邵光毅苦笑了一下:“小邵,我不走了,你和他们各找活路去吧。”邵光毅刚用门前的净水洗去了脸上的尘土,听闻此言就水淋淋的愣了一下:“军座……你什么意思?”顾云章知道邵光毅对自己有感情,所以那话也说的犹豫艰难:“我不想再打仗了,打算留下来过点儿太平日子。”邵光毅怔怔的瞪了顾云章半晌,末了冷笑了一声:“军座,你做什么梦呢?过太平日子?姓段的猴子可是马上就要找过来了,到时候你落在他手里,还想过太平日子?!”顾云章不动声色的答道:“这个地方偏僻的很,他未必就一定能找到这里。”邵光毅的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哈!是么?我只知道段提沙现在是追着我们的脚步跑,我们既然到过这里,他的人必然就会马上撵过来!军座,你掉下河里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在找,段提沙也在找;那边大山两岸我们都已经走遍了,段提沙也走遍了;现在轮到了这一片地区,我们既然可以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搜寻,段提沙自然也可以!”顾云章到了这时,还是喜怒不形于色:“提沙好像没打算要我的命。”邵光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讥讽的微笑,并且连连点头:“军座高见,军座高见。他把我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了,就留下您一位高高的供起来。”顾云章终于忍无可忍了,扬手一耳光扇下去,把邵光毅打的身子一晃。“你这混账!”他大踏步走出去,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卡宾枪,当做短棍来击打邵光毅:“你就非要把提沙引过来吗?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好日子吗?”邵光毅抱着脑袋蜷成一团,也不躲,只大声答道:“你过好日子,我们怎么办?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还做什么过好日子的美梦!我们都认命了,你还不认命吗?”顾云章手握枪管,铁匠打铁似的用枪托猛砸邵光毅;陆正霖看他像个疯子似的下手极狠,就冲上前去强行夺下了枪支:“兄弟别打了,有话说话,这怎么还闹起来了?”顾云章气咻咻的环顾了周围这一批小鬼儿似的部下,再瞧瞧地上那位要死不活的邵光毅,气的心都要裂开了!转头望向陆正霖,他忽然虚弱起来,蚊子叫似的说道:“老陆,咱得走了,这帮混账把段提沙引了过来。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一旦落到了他手里,那死活就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他沮丧的抬手一拍陆正霖的手臂:“老陆,咱得走,一起走。”顾云章觉着自己是万分的对不住陆正霖——陆正霖本来已经在此地安下了家,而且日子过得还蛮不错,很能长久而富庶的生活下去。可是就因为自己,陆正霖又要离开这处小小的家园,进入山林过那颠沛流露的危险生活了。要是陆正霖不愿意走,他想自己也不能勉强对方。都是翻越野人山过来的,谁都知道缅北这地方不好混,当土匪都吃不上rou。然而陆正霖并没答言,而是扭头进了屋。陆正霖将橱架上的盐巴等物拿下来用油纸包好,又把床里那裁好未缝的棉布同剪刀卷在了一起,换洗衣服找出来整齐叠了,他把灶台上放着的那一小包冰糖也拿了过来。将这些大小什物尽数放入一只背篓之中,他拎着背篓走到院内,把屋檐下挂着的一条腊rou解下来也装上了。把背篓高高的背了起来,他对顾云章说道:“走吧。”第150章山林之夜顾云章和陆正霖,就这样离开了他们这一处小小的家园。他两个并肩走在队伍中间,前后能有个百十来人,倒还依旧全副武装着,只是一个个都狼狈的很,仿佛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小鬼儿。先前这些人踹开院门冲进去时,其实只是想抢一点粮食出来,没想到会就此遇见顾云章;而如今他们虽然依旧饥饿,但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毕竟把自己的首领找回来了。他们并不是天生的爱做奴隶、供人驱使;只是在当下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已经被段军追杀的抱头鼠窜、无处立足,需要他们的军座回来重掌大局。他们已经是彻底的茫然无助了,需要长官来指出一个方向——至于那方向通往的是天国还是地府,就姑且管不得了。顾云章一边走,一边偷眼去瞟陆正霖——他一手终结了人家的太平好日子,心虚得很,居然也知道惭愧和内疚了。陆正霖倒是没他那么多贼心思,背着那个半大背篓一味的只是走,因为身处陌生的队伍中,所以还觉得有点拘谨。如此行进片刻后,他皱着眉头转向顾云章问道:“你累不累?”顾云章这些日子天天躺在床上休养,胖出了一身的懒rou,此刻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就已出了一身大汗。扭头看了陆正霖一眼,他低声说道:“累是累,不过还能挺得住。”陆正霖十分心疼顾云章,往日不要说让他走长路,就连从床边到灶台那么几步距离,只要他在房内,就必然要去搀扶对方走过去;结果现在可好,他这兄弟变成了骡马,吭哧吭哧的还走个没完了。陆正霖吃得好,一直是个壮汉的体格和力量,这时就偷偷的轻声说道:“咱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