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亲情，渐近

    暮色四合，墨色晕染了整片天空，只剩下茫然彷徨的灰暗。

华灯初上，城市斑斓，到处是明亮晃眼的光，时代广场上人潮拥挤，一抹白色剪影却格外清晰。

她走得缓慢，一头漆黑如瀑的发在灯光下闪烁朦胧的光泽，手机贴合着耳边，她听着里边传来的声音，清冷的语音很悦耳，但是那话语却让她的心倏然提起：“从今天起，威胁你的人事都将不复存在。”

嫣红的唇紧紧的抿着，云华在思考她话语里的意思。

经年逝去，她总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回想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美丽而安静，清冷而淡漠，身上有着世间女子难以企及的优雅从容，她从不怀疑颜如玉的出生富贵，一个淑女最基本的教养永远是镇定自若和仪态万千，她的母亲做得很好。

太过年少的记忆带着残缺，印象最深的便是颜如玉穿着一袭白裙独自游走在花圃的身影，那个时候她不懂自己的母亲为何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花花草草上面却舍不得分一点在她这个亲生女儿身上，更不懂得为什么年幼的自己会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蔓延疼痛感。

直至多年后的今天，云华才突然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当她一个人穿梭内心风雨，一个人路过心中晴天时，她感同身受了颜如玉的寂寞，是的，寂寞，尽管现在她仍然不能明白颜如玉的寂寞来自什么。

每个人都在寂寞，每个人寂寞的根源都不同，但任何一种感受，如果它用了寂寞一词来形容，那么至少她们的心也曾贴近过。

不知从哪天开始，对她淡漠寡情的母亲突然会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会对她温暖含笑，会轻轻的把她拥进怀里……也许是七岁那年她从树上摔下来差点死了的时候，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想要珍惜。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是个温煦和蔼的女人，而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是个温煦和蔼的女人。

也许她给的温暖太盛所以让她忘了她原本的模样，所以后来寡情凉薄时，她宛如坠身冰冻深渊，在一阵天旋地转里惊慌失措到无法接受。

如今看来，她的母亲其实从来是个清冷绝情的女人，不仅仅在对待事情上，连同感情，她从来都是手起刀落，狠辣无情。想要时微笑对待，不要时弃如敝履。

k国五大世家颜家二小姐，说起来真是个尊贵的称谓，她不懂她们这样的人有怎样的生存法则，但是现在，在顾家生活了三年，她或许还是懂了一些。

她的母亲不仅仅是个清冷绝情的女人，更应该是个工于心计，下手无情的女人，从当年她把自己迷晕送到顾希尧的床上时云华就已经明白。

晚风习习，微凉沁入心脾，寒意从最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们曾如此亲近，但她们却是如此陌生。

“你做了什么？”轻描淡写的问话，云华很佩服颜如玉的耐心，她这么久没有回答她竟也不恼。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话，“没什么。”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云华身上有种过血的麻，该庆幸她的母亲这般护犊吗？或者感谢她保护她的天真，不让她听到看到一点关于血腥恶劣有关的东西。

浅浅的吸一口气，云华转身看向广场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地方，身材修长的男人已经抱着顾一辰从公共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她回眸看他，对她回以温柔一笑。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仓惶转身：“穆夫人，我很想让我的心因为刚才这三个字感觉轻松悠闲，但是你的开场白对我来说太过震撼了，知道吗？我的心正在发抖，什么叫威胁我的人事从今天开始都将不复存在？我希望你能够说清楚。”

“……云华，我的女儿，你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称谓和问话让云华呼吸微滞，紧接着，颜如玉略显苍凉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来，“难道人犯了一次错，就能够造成不可磨灭的恶毒形象吗？还是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女人？”

云华说不出话，颜如玉这样的反问让她始料未及，脑子里嗡嗡响着，神经却悄然间绷得很紧。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感受，那种用尽全部力量想要活得明媚和幸福的感受，但我永远不期待那天的到来，如此，你恨我是应该，怎么看待我也是我活该，亲爱的女儿，我只想告诉你，天下所有母亲的爱都是一样的，而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如果觉得幸福我会觉得很好，你如果觉得不幸福，我也无可奈何。珍重。”

语音嘎然截止，云华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她觉得冷，浑身的骨头像是浸在冰水里，意识还没清醒，齿间已经破碎出声：“妈……”

左手突然捧着脸颊，guntang的热泪争先恐后从指缝间流出，一滴滴砸落在地上，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当一堵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近她，那双健硕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时，云华猛的转身紧紧圈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进他胸膛里，声音呜咽破碎。

“怎么哭了？”低沉沙哑的声音温暖如潮水，铺天盖地的冷寒里他身上的热气融成暖流屏障裹住了她，顾希尧一只手按压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脊背。

云华摇头，使劲的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很酸很涩，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受。

她隐约觉得自己错了，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亲眼见证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比谁都明白是谁把她们楚家的幸福完美灰飞烟灭，可是现在，为什么颜如玉短短的几句话，却能让她痛成这样。她不明白。

而在遥远的另一端，同样有一个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把身体埋进膝盖里，哭声压抑而沉闷，手机跌落在地上，被人轻轻的拾起。

然后身体被一个人拥进怀里，她紧紧的攀住那人的肩膀，一遍遍颤抖着声音喊他的名字：“裕安……裕安……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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