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相识

    “你就是陈玉权？”

    掌门坐在执法堂座椅上，苍老的脸上布满土地皲裂般大大小小，或粗或细的皱纹，细长眉间挤出长长的沟壑，让这张脸看上去古板又严厉，他的目光宛如一把长剑，久久凝视像想刺穿陈玉权的心，她感到格外紧张和恐惧，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你可知那是血魔禁地，天莲派弟子都不得靠近，你一个新弟子怎么就到那里？”

    面对掌门厉声质问，陈玉权不知如何说好，说是受到什么指引去了血魔禁地的话，岂不是把她当成叛徒。她想过最差的结果是被逐出天莲派，而不是受到天莲派最残酷的惩罚。

    ”我……“

    她大脑高速运转得仿佛要宕机了，江惠连站了出来，冷静开口道：

    “师父，外门弟子宿舍本来就靠近后山，她一个新弟子误打误撞去到血魔禁地也很正常，想必是师弟师妹们考虑不周没有告知相关事宜，虽说这些弟子已经入门，但是门派里大大小小的规矩还要继续学习。”

    江惠连说了一大段话都是给她辩护，陈玉权内心的恐惧少了大半，都知道掌门最重视大师兄，他向来以身作则，做事待人完美得滴水不漏，大多时候他的话才会进掌门的耳根子。

    “惠连你说的也是，看你是新弟子，私自闯入禁地并非你本意，但要罚你关禁闭三日，抄写天莲戒律十遍，以示惩戒。”

    “多……多谢师父……”

    陈玉权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她迈着灌铅般沉重麻木的双腿走出执法堂，江惠连抱拳鞠了一躬便去扶着陈玉权，掌门望着门槛外一高一矮的身影离开，生出微妙不详的直觉，忽然一阵风吹灭蜡烛，他只好去补明蜡烛，但愿只是他老了容易多思多虑。

    “多谢师兄替我在掌门那儿解释，我也不知怎么就去了血魔禁地。”

    江惠连低头看向他道谢的陈玉权，他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身侧左边是一弯浅池，月光倾洒镀亮睡莲，风吹拂四周更添幽静。陈玉权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声，还好夜色还有江惠连投在她身上的影子，让他看不出她已经耳根红到了脖子里。

    “像你这样的新弟子出点纰漏也正常，天莲派武功克血魔，同样也可能被血魔利用，所以师父才会那么严厉。”

    江惠连耐心说着，平时他都在掌门修行房内练功，极少跟其他天莲派弟子交流，跟陈玉权同行说话有种说不出的愉快，像排解了内心已久的沉闷孤寂。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他们来到了关禁闭的书房，江惠连点亮了烛火，昏黄的光芒照亮房内，他找来了天莲诫训的书册，转身拿给了陈玉权，他低眉看着蹙着眉头的女孩，轻声道：

    “禁闭期间我会过来给你送饭，三日后你就可以回去跟其他人练功，不必怄气跟不上他们，了解天莲诫训会帮助你理解功法，更好修行。”

    江惠连说完便离开了书房，陈玉权紧攥书册，又放开翻起了书，一页页泛黄的纸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生禽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

    …………”

    比起关禁闭，抄写十遍诫训才是最折磨人的，本来她就不通诗文，玄武国生活层面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笔墨纸砚都要人亲自来弄，光是研墨还有写坏纸张就废了她好多时间和精力。江惠连倒是饭点的时候过来送饭，监督她抄写的内容和进度，陈玉权的绿发本就引人注目，还有那双翡翠般莹绿清澈的眸子，一来二去江惠连也记住了她，渐渐熟稔了起来，陈玉权想求他给自己放点水，江惠连轻轻摇头：

    “规矩不是只在纸上，也要在心里，小的时候师父罚我抄诫训二十遍，可比你多十遍呢。”

    陈玉权撇撇嘴，这个大师兄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属于少年人的古板，跟师父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过江惠连要有人情味得多，更何况他也做到了严于律己，规则以内一视同仁，那会有什么成为他的例外吗？陈玉权望着他出了神，江惠连后面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直到江惠连红了耳朵叫了她，她才初醒般回过神。

    “抱歉师兄，我没记住。”

    “我刚刚只是在说诫训的事，为何一直看我？”

    第一次看见江惠连这种反应，还是因为自己，陈玉权内心有种隐秘的快乐，原来他的真实不止体温呼吸，还有无处安放的情绪。

    “因为……师兄好看啊。”

    她故意这么说，想看他还有什么反应，江惠连一下黑了脸，故作冷漠留了句记得吃饭就走了，陈玉权意识到自己似乎逾了矩，天莲派断情绝欲，是不可以生出别的心思的。

    刚刚犯了大忌，就江惠连那死板性子，她希望他只把那句话当成玩笑，让师父知道了就不是关禁闭抄诫训这么简单了，本来她就差点被赶出去。她敲了敲脑袋，又继续抄写枯燥无味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