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重點是一加二等於三

    殷璃木著臉，完全不曉得該擺什麼表情。

    她雖然在場，雖然氣氛冷到感覺要凍僵，可這是人家家務事，所以殷璃也只能盯著地上一紙被踩爛的花燈，安靜地當個小透明。

    蒼希許久都站在原地不動，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整理情緒。

    在殷璃有點猶豫乾脆自己先回旅館，把空間讓給這兩兄弟時，蒼希把她放了下來，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你有什麼事？而且這裡並不是太子殿下應該獨自一人出現的場所吧？」

    聽到蒼希這麼說，滺苦笑了一下。

    「磐蛇村目前的守衛兵力都是王兄安排的，這裡是否安全，王兄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看了少女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你都敢把她一個人放著了，這樣的地方，我還能夠遇到什麼危險嗎？」

    殷璃偷偷去瞄蒼希的表情，卻見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跟方才那種冰冷的樣子毫無二致。

    滺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開口說話。

    「我寫了很多信給你，除了軍務跟政局之外的事情，你一封都沒有回……」

    開了頭以後，他的話語比較平順了，把一直堆積在心頭的問題都倒了出來。

    「你那時說，你會以水族結契者的身分替母家贖罪，哪怕被那一位虐待致死也毫無怨言……如今那人已經不在了，我想知道王兄現在怎麼想的。是希望繼續待在院子，還是……」

    「夠了。」

    被兄長冷冷打斷說到一半的話，殷璃見到滺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受傷，可那份脆弱只出現了一瞬間，他的臉色很快便恢復平靜。

    平時極善於察言觀色的蒼希好像也不在乎這點，語氣疏離而冷漠。

    「我的事情跟他人無關，不用你費心。父王如果對我另有安排那是一回事，但等到詔令發下來我才認帳。」

    他一把抓住殷璃的手，力氣大得讓她有些生疼。

    「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而你則回王宮做你該做的事情。我沒招惹你，你就不要來找我。」

    蒼希說完，拉著少女直接轉身離開。

    他的動作急迫又迅速，殷璃都被拉得踉蹌了兩步才小跑跟上對方。

    他們步履匆匆地埋頭走路，襯在周圍熱鬧的氣氛裡特別突兀。

    蒼希一直走到兩條街外才慢下腳步，殷璃回頭張望了一下，發現滺並沒有追過來。

    等她再轉頭看向蒼希時，對方像是在短短幾秒鐘內就調適好心情，表情回復成了平常溫和的樣子。

    ……但他的拳頭是握緊的，顯然只是強行壓下情緒。

    蒼希自己似乎也發現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和態度恢復如常。

    「抱歉，慶典會場的力量太混雜，搜索法術被干涉得很嚴重，結果比預期多花了不少時間……儀式應該還沒結束，璃璃要再回去看看嗎？或者還想去哪裡逛逛？」

    殷璃搖搖頭。

    得到這個回應，蒼希只淡淡地說了句『是嗎』，跟往日的他相比起來，算得上是相當漫不經心。

    殷璃雖然社交能力不到滿級分，可好歹會讀空氣。

    她拉拉對方的袖子，說句『我累了』，對方看了她一眼也什麼都沒說，兩人便自然地往旅店的方向走。

    蒼希一路十分沉默。

    殷璃低頭走路，陪著他安靜。

    氣氛是很難受，可對方明顯需要一些時間。

    一直等來到下榻的旅店門口，殷璃這才抬頭看向他。

    「如果你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自己進去就好。」

    蒼希站在原地望著她好一會，最後替少女理了理方才在慌亂中急走弄亂的頭髮，之後他什麼也沒說，轉身便沒入往來的人潮中。

    他那樣一個高雅貴氣的人，走進喧鬧的人群卻轉眼就不見蹤影，彷彿一滴墨化入水中，一抹悲傷融進成片的快樂裡。

    殷璃站在門口出神了一會，接著便安靜地走進旅店、上樓，回到了這幾日住宿的房間。

    一開門，就見到房間裡運轉著幾個法陣，而伊瑟站在這些法陣當中，以殷璃的程度，她還辦法看出這些都是做什麼用的。

    見到她回來，伊瑟便停下所有法陣，同時朝門外瞥了一眼。

    「蒼希沒跟妳一起？」

    殷璃對這個話題突然不知從何說起，思考一會後，她決定挑最客觀的事實來回答。

    「我們在祭典會場遇到了他弟弟……」

    伊瑟的表情，像是瞬間就理解了這句話的全部意思。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淡淡地點頭，讓殷璃先休息一會。

    想到待會要做的事情，殷璃自動自發地進了浴室，結果她才脫下外衣，就從裡面鑽出一隻透明的小魚。

    水做的魚繞著她打轉，殷璃看著這個法術製作的小東西，腦袋裡頓時只剩一條想法──

    水族王太子的性騷擾能告發嗎？這要往哪邊提交才能成案……

    她扶了扶額，自己打斷了這個念頭。

    還是算了，對方應該也不是為了騷擾才放的這東西。

    小魚游了幾圈，最後落在殷璃手上，碰到掌心的瞬間便融化開來，只剩下包裹在裡面的一個光團。

    這東西殷璃認得，基本上算是一種識別用的身分紀錄，有了這個東西，彼此就能互相聯絡。

    她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把滺的身分紀錄放進傳音符裡。

    回想方才兩兄弟的互動，殷璃坐在浴缸邊嘆口氣……雖然不曉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那種氛圍真的讓旁人看了都難受。

    而她在那時也看到了最『真實』的蒼希，不曉得這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

    殷璃想了一會後搖搖頭，把這些暫時都拋到腦後開始洗澡，同時她的思緒也漸漸飄到等下的事情上，結果把自己的臉越想越紅。

    她跟伊瑟又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要這麼害羞啊……昨天的那個…只是不小心真的就叫出來而已，伊瑟不也說了這很正常，讓她自然地面對。

    殷璃東想西想，結果摸了好半天才離開浴室。

    在她出來的時候，蒼希剛好進門，兩人一對上視線，對方便露出一個可說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磐蛇洞窟的水元素濃度還滿高的，我原本才想著替妳調整一下身體，沒想到璃璃已經先準備好等我了嗎？」

    殷璃看著他，開始思考蒼希這行為算是正常還是不正常，這人是好了還是沒好。

    結論其實滿明確的……蒼希這種把情緒藏很深的人會讓她覺得不對勁，那肯定是沒好……而且問題還挺大。

    可殷璃也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對方，只能走向放零食的茶几，拿了顆糖塞進蒼希手中，之後也沒管他怎麼反應，逕自去找伊瑟報到了。

    光族少主人跑到了觀光勝地磐蛇村，但他看上去依然很忙。伊瑟從房裡轉移到露臺花園，身邊運轉的法陣數量更多了，看起來室內的空間已經不太夠用。

    殷璃原本想旁觀一會這有點壯觀的景象，但伊瑟一見到她，又再次停下了所有法陣。

    殷璃有點愧咎，不曉得是不是打擾了對方。

    伊瑟的回復很平淡。

    「都是些日常聯繫而已，光族人不太跟外界交流，我算是少數的幾個窗口。」

    他看著殷璃洗浴過後輕便的著裝，話題突然一轉。

    「蒼希剛才有跟妳說什麼嗎？」

    殷璃愣了下，有點疑惑伊瑟這是突然在關心蒼希的心理健康？

    「他提到磐蛇洞窟環境比較特別，正考慮幫我調整一下體內水元素……」

    「妳怎麼想？」

    殷璃被反問得有點卡住。

    「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話，也只能做了吧？但你這邊已經拖延過了，好像還是該優先……」

    伊瑟望著她，用很認真的態度詢問。

    「這次延後了對水元素的調解，那再下一次呢？也要繼續延遲比較沒有急迫性的那一邊嗎？」

    殷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著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伊瑟走過來，把殷璃一直沒有視作選項的事情擺到了她面前。

    「我不知道妳以往被教導什麼樣的價值觀，但有必要的時候跟兩個人一起做……這件事妳能夠接受嗎？」

    殷璃的腦袋一片空白。

    她當機了好幾秒鐘，大腦才勉強回復運轉，但還是卡得很嚴重，好像伊瑟剛才對她植入了病毒。

    ──跟兩個人一起做？

    ──是一加二總共三人的那種嗎？

    ──這床鋪怎麼擠……不對好像還真擠得下。

    ──這是重點嗎？這是重點嗎！重點難道不是一加二等於三嗎！！？？